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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零八章 杀一人为罪,屠万为雄(1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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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点前刷新!

八点前刷新!

八点前刷新!

八点前刷新!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……

玄武门下。

夜还是一样的凉,黑暗却在渐渐变淡,淡得悄无声息。

城墙如雨的箭矢下,惨嚎之声此起彼伏,左右的士卒抵挡不住,纷纷栽倒于地。

“人迟早也要死,大丈夫死在宫阙之下,轰轰烈烈,并不窝囊。”

鲍思恭满脸鲜血,竭力嘶吼。

可非但没有鼓舞士气,越来越多的士卒后退。

远处,太平唇绷成一条线,艰难稳住情绪,可内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悲愤。

回天乏术!

等太阳升起,大唐即将复辟。

她是李氏嫡女,可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情。

没有了母皇,没有了他。

这江山社稷,又与我李令月何干?

身旁的上官婉儿眸子血丝密布,整个人看起来异常颓丧。

她的心彻底绝望,没有谁比她更了解皇宫布置。

陛下为了防范兵权太过集中,对南衙禁军调来调去的手续太过复杂。

关键是调兵龟符还在寝宫,眼下这形势,就算拿出龟符,又有多少禁军愿意赴死呢?

洛水军营更不能依靠,那需要陛下、政事堂,兵部三方勘合才能调动。

被称为咽喉之锁的玄武门陷入反贼之手,他们便如入无人之境。

陛下的性命也在他们一念之间。

上官婉儿此刻担忧着张易之,她知道,一旦相王登基,张郎就要与天下为敌。

她俩身后,站着密密麻麻的大臣权贵,半夜的兵谏吓醒了所有人。

他们都前来等待玄武门开启,等待那个意料之中的结局。

周遭气氛昏沉而压抑。

一些李唐臣子目露窃喜,他们敬佩李相的手腕魄力,更为这次天衣无缝的兵谏而喝彩!

“快随本王营救陛下,事后论功行赏!”

左屯卫武攸绪慷慨激昂,目光扫视城下每一个将卒。

孤零零的云梯立在墙下,却没人举起武器攻城。

靖难?

为谁而战?

人都是趋利的,在陛下生死未卜的情势下,谁还愿为她抛头颅洒热血?

很明显,到了这一步,败局已经注定了。

现在只要不傻的人,根本没必要再做螳螂挡车之事。

新君上位已是必然,还充什么忠臣?

只要不抵抗,换个皇帝,他们依然还是吃皇粮的禁军。

“神皇司,攻城!”鲍思恭犹不甘心,高举鎏金令牌。

绿袍沉默不语,虽没后退,脚步也没往前。这只是令牌,可终究不是那道能给他们勇气的身影。

只有司长和陛下站在这里,他们才会冒着身死族灭的后果义无反顾。

可如今两人都不在。

“都是奸贼!尔等皆是奸贼!”

武延基一阵血气涌到心口,怒火滔天仿佛要冲破九霄!

这幅模样落在群臣眼里,便成了无能狂怒。

这一夜惊变,将改变许多人。

有人博到富贵从而封王拜相。

有人会坠入无边炼狱。

比如武家,已经预定一个抄家灭族的名额。

而那个恶獠。

下场更加凄惨,死亡抵消不了罪孽,必须承受世间最残酷的刑罚!

天道终究有轮回!

不少世家大臣神色狠戾,他们虽然是政变的看客,没资格进去分羹,但一想到张巨蟒的下场——

那种兴奋甚过升官百倍!

唯一需要担忧的是,此獠骤闻噩耗,会不会割据蜀中,跟大唐分庭抗礼?

不过蚍蜉撼树罢了,一个人如何能敌得过庞大的帝国?

时间慢慢流逝。

春天的黎明,湿润的凉风吹起尘土,让眼前这座城门更巍峨沉重。

城墙上的羽林军,城墙下的官员,似乎默契达成一致。

等待。

就像在除夕夜等待新的一年降临。

除旧换新,更换江山!

太平满脸怅然,她恨不得将反贼碎尸万段!将那些害母皇的魑魅魍魉心刨出来!

可她什么都做不了。

还在苍穹飞翔的鸽子,它能挽救局势么?

太平不抱任何希望。

接下来的时间,她要依靠李氏嫡女的身份掌握话语权,在朝堂为张郎博取一线生机。

一个不属于大周的朝堂。

轰隆隆——

远方骤然响彻如同炸雷般的声音。

满场肃然一静,忽有人身子僵硬转头看去,紧接着更多人看去。

大家的神情变得极度骇然!

仿佛见到了难以想象的一幕!

静得如同阴森墓窖,气氛就如同滴水成冰瞬时凝结!

视线的尽头,贯通北门的中轴街道,数万道黑影带起的尘烟遮蔽苍穹。

最前方一个男子缓缓走来。

不是出征时的金色铠甲,而是月白长袍,白的让人刺目。

洁白得能掩盖玄武门城墙的血腥色。

一步。

两步。

三步——

越来越近,直到世界只剩他的脚步声。

在全场眼里,世界仿佛只剩这道白袍,所有人感到一种荒谬的恐怖感。

诺大的广场瞬时鸦雀无声,苍穹大地都在此时定格。

他的脸如同凝蜡,半点笑容也无,那双眼明亮却又阴暗,似乎看着眼前又似乎空无一物视若不见。

就像一匹孤狼,在这黎明踽踽独行。

城墙上的羽林军死死低着头,仿佛那个人是瘟疫,多看一眼就要丧命。

“你们都要死。”

他停住脚步,看着城墙,发出这样的声音,说要杀了所有羽林军。

没有人敢说话,仿佛那是一头生杀予夺的神灵,他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。

就站在那里,那种威势岂止用恐怖形容,简直是难以想象。

浑身上下散发的无边杀气与戾气,几乎让众人窒息。

他无数次手持最锋利的刀,所到之处血流成河。

这一次,也一样。

……

寝宫。

武则天死死揪住榻上的锦被,满腔的绝望几乎要将整个人吞噬掉。

她一双眼宛如地狱恶鬼,誓要杀尽眼前这些反贼暗鬼。

可她一想到亲手缔造的帝国一世而终,宛如剜心椎骨痛不欲生。

没有奇迹了。

朕终究沦为一个失败者。

蹬蹬蹬——

几个亲信仓惶涌进寝宫,一进来便双腿抖如筛糠,竟然连站都站不稳了。

张柬之等人目光微变,难道内廷失控了?或是陛下还有不为人知的后手?

“什么情况!”李昭德急声道。

快到摘胜果的时候,他不允许存在任何遗漏!

为首的亲信竭力控制情绪,可声音却像带着哭腔的乌鸦:

“嗬吚吚,他……他……他来了。”

此话,让在场文武官员都不禁心神颤栗,很是不安。

究竟是谁来了?

“到底是谁啊?”李旦带着颤声逼问。

亲信浑身麻木,过了很久才喃喃道:

“张巨蟒,他在玄武门。”

轰!

轰!

轰!

犹如九天神雷在耳边轰鸣,张柬之,李多祚,李旦等人神色剧变,内心翻江倒海。

目光极度恐惧的看着亲信。

仿佛在看鬼神一样!!!

荒谬绝伦!

此獠绝无可能出现在玄武门。

绝无一丁点可能!

他们宁愿相信李建成在玄武门死而复生,也不愿意相信张巨蟒会出现这那里。

武则天满脸震惊,就像溺水时河面上伸出的一只手,那只手正是她期盼的人。

一股激动慢慢涌遍全身,就像潮水奔席而来。

“子唯来了。”

她笑了笑,旋即抬头看着殿顶。

一道曙光降临,照耀着这无边黑暗,驱散她浑身冷意。

哐当——

寝宫里,竟有不少将卒眼神涣散,握不稳刀刃。

“你确定看清了,多少人?”

李昭德儒雅的面孔,此时铁青而扭曲,额头青筋暴起,死死盯着亲信。

“八万。”亲信艰难滚动喉咙。

刹那间。

惶恐!

恐惧!

愤怒!

种种情绪在寝宫弥漫。

但最后化为绝望。

八万兵马,全是征蜀的精锐,张巨蟒手握鱼符随意调动。

这股庞大的力量,能将内廷皇宫横推啊!

李昭德全身血液都几乎凝固,他双目圆睁,眸色血红。

这是他布置许久,堪称天衣无缝的一场政变。

绝不可能出差错!

倘若早已泄密,落入张巨蟒的圈套,那内廷为什么不设防?

这个女帝的性命被他们随意拿捏,此獠绝不会用皇帝做诱饵。

所以计划没有泄露,那究竟哪里出了岔子啊!

难道女帝被神灵眷顾?

带着八万兵马从天而降?

李昭德回过神,陡然大喝:

“肯定是有人蓄意易容,不要被小伎俩所迷惑,他们意图动摇咱们军心。”

嚯!

此言一出,众人皆惊。

旋即恍然大悟,浑身的恐惧也消失殆尽。

对啊,只有这样才解释得通。

首先张巨蟒奔赴蜀中的路上,他不可能出现在神都。

就算赶回来了,城门又怎么可能放行?

退一万步讲,放行了,也不能将八万兵马全部放进来啊。

除非守将不要命了,拿全族性命来开玩笑。

张柬之情绪趋向稳定,淡淡开口:

“应该就是小把戏,找个身形相近的人伪造张巨蟒,再利用妆容达到惟妙惟肖。”

李多祚僵硬的脸庞松弛下来,斜睨着地上的几个亲信:

“你们眼花了,我久经战阵很清楚,有时候几千个人同心协力,就能达到几万兵马的气势。”

呼!

众人长松一口气。

而武则天一颗心坠入谷底,刚燃起的希望就被浇灭。

薛思行神情严肃,沉声道:“这些人是大麻烦,必须快点拿到诏书。”

李昭德轻轻颔首,目光转向武则天,不疾不徐道:

“陛下,请顺乎天意,传位相王。”

“不!”

一声凄厉的大喊,声音却是从身旁传来。

只见武攸宜神情呆滞,喃喃道:“试问普天之下,谁能易容成张巨蟒?”

话音落下,落针可闻。

此獠相貌神雅俊美,到这个境界绝非妆容可以模仿。

难道?

可就在此时。

轰隆隆——

山崩地裂的声音,仿佛发生了十八级大地震,寝宫剧烈晃动,连大殿的铜鼎都咯吱作响。

众人站稳身子,脊骨寒意丛生,浑身腿脚冰凉。

火焰冲天而起,哀嚎和兵刃碰撞声,伴随着刺鼻的硝烟。

轰!

又一道惊雷震响,鎏金铜钩上的铃铛大幅度相碰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。

这声音落在众人耳边,却像一道道催命符。

大兵在攻打玄武门。

此獠真的来了。

这一幕,令李多祚恐惧难言,心里充斥着浓浓的绝望。

惨烈的战场是抛开生死,只为胜利。

而政变纯粹的靠利益捆绑。

他知道,羽林军麾下守不住城门,他们也不敢守。

当张巨蟒出现的那一刻,局面彻底颠倒。

谁都清楚该怎么做选择。

如今皇城内外的局势,就像是一颗诡异的鸡蛋剖面。

他们最内层的蛋黄,被张巨蟒一层层的包裹着,无处可逃。

震响过后,寝宫陷入冗长的死寂。

“骗我,你们骗我,本王是被你们挟持的。”

恐惧似万蚁钻心啃食李旦的骨肉,他像是一个疯子在咆哮。

俄而又噗通跪在床榻前,声泪俱下,“母皇,儿臣是被他们挟持的,儿臣不敢兵谏啊。”

“儿臣志大才疏,完全没有主见,被这些逆贼三言两语就蛊惑。”

李隆基整个人就像一座泥塑木雕一样毫无生气,脑子混混沌沌,听不到任何声音。

“旦儿。”

武则天缓缓起身,原本疲惫的身躯被力量灌满,她踱步到墙边,冷冰冰道:

“有冤屈,待会跟子唯说吧。”

刹那间,寝宫所有人如坠冰窖。

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,他们谁还有活路?

是啊,都参与政变了还奢求活路?

唯有以命相搏,才能杀出一线生机。

此刻,他们眸子里已经没有恐惧,只剩滔天的狠戾。

包括李隆基,他死死盯着祖母。

恶就像魔鬼一样,总是潜藏在内心深处,不时就会冒将出来。

“陛下,我们不想弑君。”

李昭德沙哑着声音。

长此以来,等级森严、上下分明,就算是心有反意,也不敢说出弑君二字。

但他没有退路了。

只有拟退位诏书,让相王登基占据皇帝的大义,恐怕能让张巨蟒兵马倒戈相向。

武则天背倚墙壁,苍白的面色沉静如水,寒声道:

“你们真敢杀了朕?”

李昭德与她对视,一字一句道:“敢,下伪诏也一样。”

话落,薛思行等人举起手中的利刃。

“母皇……”李旦泪流满面,迈着膝盖前行,将手中的传国玉玺奉上,哽咽道:

“儿臣不敢,儿臣知错了,儿臣真的知错了。”

武则天眯着凤眼盯着越靠越近的反贼,又俯瞰着地上的李旦,旋即一只手触碰传国玉玺。

另一只手按着桌上明珠。

密室门迅速打开,李昭德等人面露骇然,“快杀!”

可惜靠近墙壁的武则天迅速隐进密室里,身上还带着传国玉玺。

没有玉玺的盖印,诏书就是一张废纸。

众人面面相觑,目光皆是难以相信。

薛思行疾步到黄花梨木桌,用力按着明珠,可密室大门没有动静。

这片墙壁,还是由坚固的大理石所铸。

“没用的。”

李多祚叹了一口气,哑声道:

“这是墨家机关术,曾经有墨家传人走进内廷,原来是铸造密室。”

薛思行神色疯狂像暴怒的野兽,挥起长刀用力砍,锵锵的声音只溅起这片火花。

武攸宜腿一软,瘫倒在地上,口中念念有词:

“我不想死……不想死……”

寝宫的几十个人身子发颤,拳头紧握,不甘,颓然,乃至绝望。

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能不连累家人已经是最好下场。

成王败寇。

败的是他们。

彻底败了,将一切都搭进去了。

内廷厮杀声渐渐消失,沉重的脚步声响起。

踏上汉白殿阶,撞开迎仙殿宫门。

紧接着一个个身着甲胄,手执长枪的士卒进来,后面涌入无数绿袍。

刀刃的寒芒映着他们杀气腾腾的面孔,有的脸上还溅着血珠。

“你方唱罢,该轮到我登场了。”

温润暗沉的声音由远及近。

李旦一个哆嗦,差点吓破胆,浓浓的恐惧将他包围。

一道白袍出现在他目光中,那是他最仇恨的身影,也是最让他恐惧的身影。

李旦全身冷到彻骨发抖,哪怕蜷缩身子也不能缓解,全身冷到发麻。

张易之迈步走进,一双冰凉入骨的墨黑瞳仁扫视寝宫。

刹那间,他整个人气场暗潮汹涌,凌厉的如同来自地狱的罗刹恶鬼:

“陛下在哪里。”

没人说话。

张易之眼底燃烧滔天愤怒,厉声道:

“全部铐住,别给自裁的机会。”

全部绿袍出动,将寝殿所有人按倒在地。

李昭德等人趴在地上神情呆滞,山崩海啸的形势压顶而来,失败者没什么从容气度可言。

“我问你,陛下在哪里。”

张易之走到李旦面前,居高临下俯瞰着他,然后一脚直接踩在他脑袋上。

重复了一遍这句话。

被一脚踩在头上,李旦竟没有耻辱感,只剩求生欲顷刻间爆发,哽咽道:

“母皇待在密室。”

堂堂李氏嫡子,竟沦为任意践踏的蝼蚁,李昭德神情扭曲,却发出一阵九幽厉鬼般的笑声:
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
笑容凄厉疯癫,夹杂着带着血沫的咳嗽声,让人不寒而栗。

得知武则天安然无恙,张易之情绪平稳。

他从刀鞘抽出可能马上就要染血的绣春刀,轻轻扣指一弹,平静道:

“江山如画,割不尽的大好头颅。”

此言一出。

李多祚等人遍体生寒,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瞳孔几乎没有了焦距。

性命,权势、富贵、家人,一切的一切都要在这柄屠刀下灭亡。

张易之负手走到李昭德面前,身子微倾,轻声道:

“很可惜,最后还是我杀了你。”

李昭德咬碎牙龈,目光充满恨意,恨不能连天都捅出一个窟窿。

可他只能恨,就像无能的在心里发着最恶毒的诅咒。

咔嚓——

轻微的声音,密室大门露出一道缝隙。

武则天透过微弱的光线,看到一张俊美的脸庞,正对着她笑。

笑容很清澈,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,被找到后对方露出的笑容。

你终于找到朕了。

武则天眼眶有些湿润,她赶紧擦拭眼角,走出这道密室。

她还是唯吾独尊的女皇,不能露出丝毫怯懦和恐惧。

密室门完全打开,张易之快步走进来,就这样看着武则天。

武则天只觉他眼神烫得灼人,力量大到足以信赖依靠。

“陛下,我回来了。”张易之轻声道。

“嗯。”武则天应声,一动不动。

张易之似乎看穿她的恐惧,走到她面前,环开双臂弯腰将她抱起。

两人一步步走出迎仙殿。

张易之转身,目光凉薄不带任何感情,淡淡道:

“准备遗言吧。”

这句话落下,李昭德等人满脸绝望。

他们已经是张巨蟒掌中的蝼蚁,等待被捏死,镇压。

……

玄武门已沦为废墟,断肢遍体,鲜血汇聚成小溪,无数尸体堆积在一块。

早风吹起鲜血满地飞扬,实在凄凉。

太平率领群臣站立两旁,每个人脸上表情都很复杂。

都以为改朝换代了。

都在想着怎么效力新君。

甚至在考虑陛下的谥号。

武周江山已经陷入绝境,没有人再抱希望。但真的被他翻盘了!

群臣对张巨蟒愈发畏惧起来,他就是压住神都城的大山。

怎么搬都搬不走。

殿廊外面出现两道身影。

“参见陛下。”

玄武门下众人动作整齐划一,跪倒高呼。

声音一浪接过一浪,似乎能刺穿整个苍穹。

武则天闭上眼,她又找回权力的感觉。

这是她的帝国。

透过弥漫的血雾,群臣恍然间发现,遥远的天际慢慢开始泛白,白天开始驱赶黑暗,黑夜开始隐藏。

已经第二天了,什么都没变。

一样的人,一样的皇帝。

“去李唐宗庙,让反贼枭首。”

张易之说完这句话,负手离去,消失在玄武门。

群臣闻言骇然,连太平都有些怔住。

不仅要杀人,还要践踏他们的尊严。

如果以胜利者身份死在宗庙,那是骄傲与荣耀。

可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,无颜面见李唐社稷。

死在那里,便是极致的羞辱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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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城已关闭,一队执金吾像往常般上街巡弋。

长街尽头走来上千人,皆持武器,如幽灵般从夜色中现身,一张张冷峻的脸上,迸射着嗜杀的凶光。

金吾卫首领攥紧刀柄,心跳极快,但还是稳住心神,厉吼道:

“尔等是何人?”

对方慢慢走进,他看清领头者是政事堂两位宰相和诸多紫袍大臣。

首领紧绷的身躯慢慢放松,抱拳施礼,恭声道:

“请恕卑职无礼,敢问诸位去哪里?现在可是宵禁时间。”

李昭德阔步走向他,面无表情道:

“宫内有人作乱,本相奉陛下旨意带兵协助。”

首领额头沁出冷汗,沉默了半晌,哑声开口:

“请李相拿出陛下的诏书。”

他的手悄悄摸上腰间,余下的金吾卫也将手放在武器上。

“要诏书是吧?”

李昭德点了点头,转身往回走,脸上凝聚着浓郁的杀意。

他骤然挥手。

刹那间,所伏的三百弩手得令,即刻扣动了机括。

嗡鸣之音突响,三百支铁箭,挟着破风之势呼啸而出,以前所未有的密集度射向了惊惶的金吾卫。

那密集的箭网之下,嚎叫之声乍起,金吾卫如被收割的麦子一般,纷纷栽倒于地。

一地的尸体,李昭德目光极其冷漠,靴子踏过血泊,就像踩在即将落幕的武周江山。

“桓彦范,你带兵去魏府,逼迫魏元忠交出宰相印,不交就杀!”

“盖印之后,立刻封锁城门!”

李昭德盯着桓彦范,随后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。

纸上是鲜红的政事堂大印,还有他和张柬之的用印。

下达紧急通告,必须要有政事堂三个宰相用印,城门才会封闭。

桓彦范把纸张重新叠好,小心地揣进怀里,带着一批人马匆匆而去。

李昭德目光转向张柬之,神情严肃:“张相,你带王同皎去庐陵王府,必须将庐陵王接来。”

顿了顿,加重语气:“记住,绑也要绑进宫!”

张柬之郑重点头。

没有庐陵王这杆大旗,那政变性质就完全变了,纯粹是谋反,起事之人全都要死!

等张柬之带人走后,李昭德环顾剩下的人:

“随老夫去玄武门,这一路谁敢阻拦,杀无赦!”

“遵命!”

队伍挑着灯幡,夹杂着整齐而又沉重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的声音,铿锵出阵阵杀气。

百姓听着街上震天动地的响声,赶紧吹灭油灯躲在屋子里,千街百坊宵禁,见不到一个人。

他们知道,今夜不平静。

……

皇城鼓声不绝,声声震耳,响彻天际。

一路上尸横遍野,长刀、枪矛、盾牌等各种兵刃散布其间,在黑夜中充斥着一股血腥气息。

残缺不全的肢体、脏腑密布各处,在巍峨的宫殿中更显残忍。

玄武门,宫墙重仞,庄严巍峨,禁闭的城门如同一位怒目金刚。

李昭德仰头看着城上,眼底难抑激动,他产生一种与命运抗争的颤栗。

根据五行学说,玄武是代表北方的灵兽,形象是黑色的龟与蛇合体,它镇守帝国。

长安的玄武门记载着一段传奇。

而洛阳这道玄武门,也会成为佳话,由我李昭德开启的千功伟业!

“擂鼓!”

李昭德神情凛然,仰天怒吼。

亲兵扬起鼓槌,狠狠砸在鼓面上,一连九下,似是约定好的讯号。

鼓声落下,刹那间,城门吱轧轧地打开,仿佛巨兽张开血盆大口。

李昭德神色平静得就像修行的僧侣,繁华落尽,喧嚣已逝。

他紧紧盯着前方。

吏部员外郎范阳心神紧绷,蠕动着嘴唇:

“李相,万一武攸宜等人叛变,那里面就是龙潭虎穴。”

李昭德深吸一口气,身侧拳头收紧,冷声道:

“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!”

说完踏入其中,死士亲卫紧随其后。

“李相!”

前方忽然迎来几个铠甲禁军,藉着灯笼微弱的光芒,看清为首之人正是武攸宜。

李昭德抿了抿唇,紧张的情绪才彻底放松,他上前审视着武攸宜,“李大将军呢?”

“在集合精锐。”武攸宜颤声回答。

此刻,竟有股如临炼狱般的恐惧涌上心头。

马上要带兵去逼迫陛下啊,她至高权力,她是君临天下的神皇!

李昭德隐隐有些察觉,连忙把住他手臂,低声说:

“诛杀张巨蟒,铲除这个为祸人间的恶魔!”

武攸宜闭眼半晌,又缓缓睁开:“誓杀此獠!”

……

半个时辰之前。

庐陵王府。

卧室灯火通明,屏风帷幕都有些倦怠意味,李显搂着韦玉躺在锦被里。

手指划过这葫芦般的妖娆身段,他**突起,嘿嘿道:“爱妃,咱们敦伦吧。”

韦玉转过身去背对着他,杏眼有些幽怨,“近日太累。”

每次不上不下,还不如不做。

李显神色略显尴尬,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满足如狼似虎的爱妃,于是便不提此事。

一阵无言,两人沉沉睡去。

正鼾声大作时,突然被叫声惊醒,只见宫婢站在榻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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